1、却说秦氏因听见宝玉从梦中唤他的乳名，心中自是纳闷，又不好细问。

2、彼时宝玉迷迷惑惑，若有所失。

3、众人忙端上桂圆汤来，呷了两口，遂起身整衣。

(资料图)

4、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，不觉伸手至大腿处，只觉冰凉一片沾湿，唬的忙退出手来，问是怎么了。

5、宝玉红涨了脸，把他的手一捻。

6、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，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，近来也渐通人事，今见宝玉如此光景，心中便觉察一半了，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，不敢再问。

7、仍旧理好衣裳，遂至贾母处来，胡乱吃毕了晚饭，过这边来。

8、袭人忙趁众奶娘丫鬟不在旁时，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宝玉换上。

9、宝玉含羞央告道：“好姐姐，千万别告诉人。

10、”袭人亦含羞笑问道：“你梦见什么故事了?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?”宝玉道：“一言难尽。

11、”说着便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了。

12、然后说至警幻所授云雨之情，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。

13、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，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。

14、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，今便如此，亦不为越礼，遂和宝玉偷试一番，幸得无人撞见。

15、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。

16、暂且别无话说。

17、按荣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，人口虽不多，从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;虽事不多，一天也有一二十件，竟如乱麻一般，并无个头绪可作纲领。

18、正寻思从那一件事自那一个人写起方妙，恰好忽从千里之外，芥豆之微，小小一个人家，因与荣府略有些瓜葛，这日正往荣府中来，因此便就此一家说来，倒还是头绪。

19、你道这一家姓甚名谁，又与荣府有甚瓜葛?且听细讲。

20、方才所说的这小小之家，乃本地人氏，姓王，祖上曾作过小小的一个京官，昔年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认识。

21、因贪王家的势利，便连了宗认作侄儿。

22、那时只有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中的，知有此一门连宗之族，余者皆不认识。

23、目今其祖已故，只有一个儿子，名唤王成，因家业萧条，仍搬出城外原乡中住去了。

24、王成新近亦因病故，只有其子，小名狗儿。

25、狗儿亦生一子，小名板儿，嫡妻刘氏，又生一女，名唤青儿。

26、一家四口，仍以务农为业。

27、因狗儿白日间又作些生计，刘氏又操井臼等事，青板姊妹两个无人看管，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。

28、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寡妇，膝下又无儿女，只靠两亩薄田度日。

29、今者女婿接来养活，岂不愿意，遂一心一计，帮趁着女儿女婿过活起来。

30、因这年秋尽冬初，天气冷将上来，家中冬事未办，狗儿未免心中烦虑，吃了几杯闷酒，在家闲寻气恼，刘氏也不敢顶撞。

31、因此刘姥姥看不过，乃劝道：“姑爷，你别嗔着我多嘴。

32、咱们村庄人，那一个不是老老诚诚的，守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。

33、你皆因年小的时候，托着你那老家之福，吃喝惯了，如今所以把持不住。

34、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，没了钱就瞎生气，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!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，终是天子脚下。

35、这长安城中，遍地都是钱，只可惜没人会去拿去罢了。

36、在家跳蹋会子也不中用。

37、”狗儿听说，便急道：“你老只会炕头儿上混说，难道叫我打劫偷去不成?”刘姥姥道：“谁叫你偷去呢。

38、也到底想法儿大家裁度，不然那银子钱自己跑到咱家来不成?”狗儿冷笑道：“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。

39、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，作官的朋友，有什么法子可想的?便有，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呢!”刘姥姥道：“这倒不然。

40、谋事在人，成事在天。

41、咱们谋到了，看菩萨的保佑，有些机会，也未可知。

42、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来。

43、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，二十年前，他们看承你们还好，如今自然是你们拉硬屎，不肯去亲近他，故疏远起来。

44、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。

45、他们家的二小姐着实响快，会待人，倒不拿大。

46、如今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。

47、听得说，如今上了年纪，越发怜贫恤老，最爱斋僧敬道，舍米舍钱的。

48、如今王府虽升了边任，只怕这二姑太太还认得咱们。

49、你何不去走动走动，或者他念旧，有些好处，也未可知。

50、要是他发一点好心，拔一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粗呢。

51、”刘氏一旁接口道：“你老虽说的是，但只你我这样个嘴脸，怎样好到他门上去的。

52、先不先，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。

53、没的去打嘴现世。

54、”谁知狗儿利名心重，听如此说，心下便有些活动，又听他妻子这番话，便笑道：“姥姥既这么说，况且当日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，为什么不你老人家明日就去走一遭，先试试风头儿去?”刘姥姥道：“嗳哟!可是说的了：‘侯门似海’，我是个什么东西儿!他家人又不认得我，去了也是白跑。

55、”狗儿道：“不妨，我教给你个法儿。

56、你竟带了小板儿先去找陪房周大爷，要见了他，就有些意思了。

57、这周大爷先时和我父亲交过一桩事，我们本极好的。

58、”刘姥姥道：“我也知道。

59、只是许多时不走动，知道他如今是怎样?这也说不得了。

60、你又是个男人，这么个嘴脸，自然去不得;我们姑娘，年轻的媳妇儿，也难卖头卖脚的;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碰，果然有好处，大家也有益。

61、”当晚计议已定。

62、次日，天未明时，刘姥姥便起来梳洗了，又将板儿教了几句话。

63、五六岁的孩子，听见带了他进城逛去，欢喜的无不应承。

64、于是刘姥姥带了板儿进城，至宁荣街来。

65、到了荣府大门前石狮子旁边，只见满门口的轿马。

66、刘姥姥不敢过去，掸掸衣服，又教了板儿几句话，然后溜到角门前。

67、只见几个挺胸迭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门上说东谈西的。

68、刘姥姥只得蹭上来问：“太爷们纳福!”众人打量了一会，便问：“是那里来的?”刘姥姥陪笑道：“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，烦那位太爷替我请他出来。

69、”那些人听了，都不理他，半日，方说道：“你远远的那墙畸角儿等着，一会子，他们家里就有人出来。

70、”内中有个年老的，说道：“何苦误他的事呢?”因向刘姥姥道：“周大爷往南边去了。

71、他在后一带住着，他们奶奶儿倒在家呢。

72、你打这边绕到后街门上找就是了。

73、”刘姥姥谢了，遂领着板儿绕至后门上。

74、只见门上歇着些生意担子，也有卖吃的，也有卖玩耍的，闹吵吵，三二十个孩子在那里。

75、刘姥姥便拉住一个道：“我问哥儿一声：有个周大娘，在家么?”那孩子翻眼瞅着道：“那个周大娘?我们这里周大娘有几个呢，不知是那一个行当儿上的?”刘姥姥道：“他是太太的陪房。

76、”那孩子道：“这个容易，你跟了我来。

77、”引着刘姥姥进了后院，到一个院子墙边，指道：“这就是他家。

78、”又叫道：“周大妈，有个老奶奶子找你呢。

79、”周瑞家的在内忙迎出来，问：“是那位?”刘姥姥迎上来笑问道：“好啊?周嫂子。

80、”周瑞家的认了半日，方笑道：“刘姥姥，你好?你说么，这几年不见，我就忘了。

81、请家里坐。

82、”刘姥姥一面走，一面笑说道：“你老是贵人多忘事了，那里还记得我们?”说着，来至房中。

83、周瑞家的命雇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。

84、周瑞家的又问道：“板儿长了这么大了么?”又问些别后闲话，又问刘姥姥今日还是路过，还是特来的。

85、刘姥姥便说：“原是特来瞧瞧嫂子;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。

86、若可以领我见一见，更好;若不能，就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。

87、”周瑞家的听了，便已猜着几分来意。

88、只因他丈夫昔年争买田地一事多得狗儿他父亲之力，今见刘姥姥如此，心中难却其意;二则也要显弄自己的体面。

89、便笑说：“姥姥，你放心。

90、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，岂有个不叫你见个真佛儿去的呢?论理，人来客至，却都不与我相干。

91、我们这里都是各一样儿：我们男的只管春秋两季地租子，闲了时带着小爷们出门就完了;我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。

92、皆因你是太太的亲戚，又拿我当个人，投奔了我来，我竟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儿去。

93、但只一件，你还不知道呢，我们这里不比五年前了，如今太太不理事，都是琏二奶奶当家。

94、你打量琏二奶奶是谁?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儿，大舅老爷的女孩儿，小名儿叫凤哥的。

95、”刘姥姥听了，忙问道：“原来是他?怪道呢!我当日就说他不错。

96、这么说起来，我今儿还得见他了?”周瑞家的道：“这个自然，如今有客来，都是凤姑娘周旋接待。

97、今儿宁可不见太太，倒得见他一面，才不枉走这一遭儿。

98、”刘姥姥道：“阿弥陀佛!这全仗嫂子方便了。

99、”周瑞家的说：“姥姥说那里话?俗语说的好：‘与人方便，自己方便。

100、’不过用我一句话，又费不着我什么事。

101、”说着，便唤小丫头到倒厅儿上悄悄的打听老太太屋里摆了饭了没有。

102、小丫头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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